作为一个在四川盆地摸爬滚打三十年的老饕,王胖子这辈子最得意的就是那张尝遍巴蜀美味的嘴。
可上个月去陕西汉中转了一圈,这张老饕的嘴差点没惊掉下巴。
站在米仓山脚下那会儿,他盯着云雾缭绕的山头发愣,这山咋跟四川的完全两样?
米仓山的轮廓圆润得像个发面馒头,青木川的吊脚楼歪歪斜斜挂在半山腰,活像一群喝高了的老哥儿们勾肩搭背。
王胖子蹲在吊脚楼里喝云雾茶,房东张婆子拎着竹篓推门进来:"尝尝?刚摘的杜仲叶子,泡水降血压哩!"他咂了一口,苦得直咧嘴,张婆子却眯着眼笑:"你们四川人吃惯麻辣,反倒怕这点苦?汉中人的命啊,就是山给的甜头里掺着药香。"
褒河栈道的老船夫李大爷撑竹筏带他闯激流,水花溅到脸上冰凉。老头突然扯开嗓子吼:"这水可是汉高祖斩白蛇的宝剑化的!你看那浪头——"阳光下飞溅的水珠真像碎了的翡翠,"两千多年了,杀气化成灵气喽!"四月的汉江边,油菜花开得泼辣,金黄的花浪直接拍进青碧的江水里。王胖子蹲在岸边啃面皮子,卖豆腐的赵老汉凑过来:"后生,单吃面皮没魂儿!"说着"咔"地掰开一块菜豆腐递给他,"软的配硬的,淡的搭辣的,这才是汉中人的活法!"
汉中面皮的米浆要用当地冷水米,磨浆时加一勺槐花蜜——这配方王胖子偷瞄了三家铺子才摸清。老板们理直气壮:"咱这手艺,比西安凉皮软,比四川米线韧,就像......"忽然压低声音,"就像汉中姑娘,既有关中婆姨的爽利,又有川妹子的泼辣!"最绝的是褒河鲶鱼锅,酸菜和泡椒在奶白的汤里翻滚。王胖子连干三碗,撑得直揉肚子,厨师叼着烟笑:"咋样?这鱼喝汉江水长大的,肉里都带着甜吧?"
拜将坛下,两个老汉下象棋,楚河汉界画得笔直,可刚落子就吵起来:"你这招比张飞还莽!""呸!你当自己是诸葛亮?"吵着吵着又笑作一团,核桃皮似的皱纹里抖出阳光。青木川魏家老宅的管家擦着祖传的铜秤说:"秤杆子翘一厘,福气短一分。"这话让王胖子心头一颤——在扫码支付的时代,还有人把"信"字供在神龛里。
临走那天下雨,王胖子在褒河滩捡了块鹅卵石。同行人笑话:"满河滩的石头,偏捡个灰扑扑的?"他攥着石头没吭声——那上面被汉江水冲刷出的纹路,像极了张婆子手心的老茧,像李大爷脸上的沟壑,像这片土地两千年来所有的温柔与铿锵。你说,一个地方要是没有魂儿,怎么能让四川的辣、关中的倔、江南的灵,全都在这里安安生生地落了户?
这趟汉中行,真真是"初看不识其中味,再看已是画中人"。王胖子现在逢人就念叨:"下回去汉中,记得带个空瓶子,装一捧汉江的水,再抓一把米仓山的雾,回家慢慢咂摸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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